去年7月，《国务院关于进一步推进户籍制度改革的意见》出台，要求全面放开建制镇和小城市落户限制，城区人口50万至100万的中等城市，要有序放开落户限制。本报记者深入江苏省张家港市，了解实施户籍制度改革三年来的成绩与挑战。
晚上7点，结束了中班8小时工作后，赵凯就帮妻子一起打理他们的小面馆。日子一天天好起来，最让赵凯夫妻俩高兴的是，10岁的儿子赵文博能够顺利地在公立学校里读书。来自安徽灵璧县的赵凯今年32岁，已在张家港工作了12年。“这里政策好，城市整洁，如果有机会，很想定居下来。”他说。
外来务工人员渴望同城待遇，积分管理打开通道
张家港，长三角的一座新兴港口城市。改革开放以来，大批外来务工人员涌入。统计显示，张家港本地户籍人口为89万人，外地人口有64万人，其中50万为劳动力人口，成为张家港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力量。很多像赵凯一样的新市民在贡献自己力量的同时，也希望能够享受同城待遇或落户。
2012年开始，《张家港市加快新市民同城化待遇步伐的实施意见》出台，实施新市民积分管理。“主要是从新市民最为关心的子女上学、医疗保障以及户口准入三个方面入手。”张家港市委书记姚林荣说。
根据这个《意见》，只要已办理居住证(或暂住证)的非张家港市户籍人员，在张家港市连续工作或居住一年(含一年)以上，就可纳入积分管理范围。张家港市公安局副局长、新市民事务中心主任闻振平介绍，积分标准由基础分、附加分、减扣分三部分组成。其中基础分指标包括年龄、文化程度、职业资格。附加分指标包括是否紧缺适用人才、有无专利创新、表彰奖励及卫生防疫等11项内容。扣减分指标包括违反计划生育政策和违法犯罪等内容。比如，初中文化计10分，高级工计50分，省级以上比赛前三名加50分，每投资10万元加2分，受刑事处罚扣100分等。
闻振平介绍，从2012年政策出台至今，张家港市累计受理积分入医申请56431例，22000名新市民子女获得参加居民基本医疗保险资格；累计受理积分入学申请28810例，19796名新市民子女获得入读公办学校资格；累计受理积分入户申请1057例，813名新市民获得户口准入资格。
公共资源限制户籍全部放开，流入地政府财政压力大
说起儿子能够入读公立学校，赵凯觉得很不容易。2012年，正是赵文博要上小学的时候。根据新市民积分管理办法，新市民子女要想进入公立学校就读，必须经过评分排名，再据此按照本地教育部门提供的学生人数入校。眼看儿子几个月后就要读小学，赵凯一时有些心里没底，他找到福前社区负责新市民事务的协管员陈萍。陈萍依据积分规定帮助赵凯一家进行打分，一条一条比照下来，分数足够让赵文博入读。“但只要政府没张榜公示，一切都不敢说确定。”赵凯说，这比看高考张榜还紧张。“那天公示入学评分的报纸，我跑了几条街都没买到，全被抢光了。”赵凯说，他到新市民事务中心积分窗口去了四趟，最终在大厅里张贴的那张报纸上查到了结果——赵文博的姓名排在乘航小学福前分校新市民子女入学名录第一名的位置上。“我高兴得打电话的手都有些哆嗦。”赵凯说。
但宋建忠就没有这么幸运了，由于积分不够，儿子未能如愿以偿地进入张家港的公立小学入读，只能回老家江西上学，成为留守儿童。“这个政策有些不合理，积分管理有些缺乏人情味，不利于我们安心在张家港工作。”他一说起儿子上学的事，嗓门就有些大。
“说到底，进城农民工看重户口背后的权益，教育、就医等公共资源都与户籍捆绑在一起。”张家港市副市长、公安局长赵金龙说，一方面希望外来务工人员能够享受到同城待遇，另一方面，城市的公共资源总是有限，不可能一下子对外来人口全部开放。随着新市民积分制度的实施，一部分符合条件的新市民纳入了户籍人口管理。对积分一时达不到标准的新市民，张家港市出台了加快同城化待遇的相关文件，共设定了7大类17个项目。
“为了实现这个同等待遇，流入地政府花费的财政投入可不少，光新建校舍就要花几个亿。”张家港市教育局副局长钱洁雅给记者算起账来。她介绍，张家港目前有16万适龄儿童上幼儿园、小学和中学，其中外来务工人员子女有6万人。“本地户籍学生数量近3年基本没变化，但外来人口子女每年以10%的速度在增长。”每年10%增速，意味着张家港每年新增6000名学生，要新建5所学校，还要改扩建10所学校。钱洁雅说，这几年新增财政投入主要用于外来人口子女教育上了。按照她的说法，目前张家港公办学校大概吸纳75%的外来子女，8所民工子女学校接收25%的学生。
除了教育，还有医保、社保、廉租房等方面的公共开支。张家港市新市民事务服务中心副主任张松祥介绍，每年给达到入医保标准的新市民子女进行保障，2014年共有1.5万名学生，财政为此拿出675万元。2014年，还帮办理居住证的54万外来务工人员购买商业意外保险，仅此一项，政府就投入了218万元。
该政府支出的还有不少。以新市民基本医疗筛查和培训为例，去年以来，张家港市开展计生随访、妇科病普查、“两癌”筛查等项目，财政支出累计近5000万元。
户籍制度改革，急不得也慢不得
江苏省委农工办主任诸纪录称，新市民积分管理模式不仅为农村人口流向城镇户口打开一条通道，同时也解决了城镇化的成本逐年分摊的机制。有关专家也认为，从政策层面考量，张家港的新市民积分管理亮点在于既解决外来打工者最为关心的子女上学、入医问题，在一定程度上打破户籍坚冰，创新社会管理模式，又没有急功近利、不计后果地完全放开户籍制度，表现出地方政府在管理外来人口实践中的决心。
今年年初，江苏省明确：在全省推广张家港积分管理模式，放开中小城市和建制镇落户限制，加快实施省辖市范围内本地居民户口通迁制度。不过，正因为同城待遇背后的巨大财政压力，让各地政府不敢轻易出台相应的落户政策。
根据江苏省政府公布的信息，江苏现有进城务工半年以上人员约1000万，其中本省约600万、外省约400万，这部分人实际上基本未能享受城镇居民的待遇。如果要让1000万人立刻都享受到同城待遇，这背后的财政压力是巨大的。
